2021年3月，美国联邦检察官对生物技术初创公司uBiome的创始人Zachary Apte和Jessica Richman提起了诉讼，指控其犯有多项联邦罪行，包括阴谋实施证券欺诈、阴谋实施医疗保健欺诈、洗钱和相关罪行，他们被指控计划欺骗医疗保险供应商和投资者为现已破产的微生物组测试公司uBiome筹集资金。 一切为了投资人，“不惜一切代价融到钱，做什么都可以”。 这两人可能面临95年的牢狱之灾。但据美国政府称，Apte和Richman躲在德国以逃避起诉。由于Apte拥有德国公民身份，而Richman是他的妻子，他们不太可能被引渡到美国。
uBiome创始人Zac Apte and Jessica Richman，来源：uBiome; Yutong Yuan/Business Insider 被FBI通缉的初创企业 在2018年9月份，uBiome拿到了它最后一笔融资，8300万美元，但仅仅三个月后，裁员就已经开始，而在这个时候，其创始人Jessica依旧表示，这只是一次业务调整带来的良性人员调整。 但现实不会因为嘴上说什么而改变，2019年4月25日，FBI突袭了uBiome总部，这恐怕也是硅谷生物科技创业公司的头一遭。
FBI于4月25日袭击了uBiome的旧金山办事处，来源：CNBC 对于大部分uBiome员工来说，这都是令人震惊的一件事，但对弈其中一名员工来说，他几乎不会感到惊讶。 事实上，这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他确切地知道特工们为什么要查封他的同事的电脑。uBiome正在接受州和联邦当局的调查，表面上看是由于欺诈性的计费行为。半年后，uBiome公司申请破产，停止了所有业务。曾经是一家价值6亿美元的初创公司，uBiome作为一家公司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含着金钥匙出生 uBiome的想法是在2012年由科学家Zachary Apte和William Ludington提出的，他们是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院的学生。两人都处于博士课程的最后几年。他们对研究微生物组（生活在人体中的细菌群落，主要在肠道中）的前景很感兴趣。当年晚些时候，Apte完成了他的博士学位，他招募了企业家Jessica Richman作为他的联合创始人，uBiome就这样诞生了。 与Apte一样，Richman住在湾区，并通过一个名为‘Start-Up Chile’的创业项目与Apte建立了联系。该计划为合格的初创企业提供无股权投资。创立uBiome后，Richman与硅谷的风险资本家保持密切联系，并从投资者那里筹集了超过1.05亿美元；在公司关闭前的一年，Richman在最后一轮C轮融资中又筹集了8300万美元。 uBiome获得了硅谷顶级投资者的支持，包括Y Combinator、Andreesen Horowitz和8VC。在其高峰期，uBiome的估值高达6亿美元。2018年3月，《Fast Company》杂志将uBiome评为“全球数据科学领域最具创新性的公司”之一。 uBiome也深谙顾问‘光环效应’的重要性，该公司的科学顾问委员会中包括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微生物学和免疫学副教授Peter Turnbaugh博士、波士顿儿童医院基因组学专家Olaf bodamer博士、旧金山Parsley Health医疗总监Tiffany Lester博士、弗吉尼亚大学数据科学研究所所长Philip Bourne博士、佛罗里达大学癌症中心癌症治疗和宿主反应联合负责人Christian Jobin博士、梅奥诊所胃肠病和肝病学家Purna C. Kashyap博士，以及哈佛大学遗传学家教授George Church博士等等。 增长和融资有关
uBiome4款检测产品，来源：uBiome官网 uBiome的临床商业模式是基于通过粪便和阴道样本对人类微生物组标本进行排序和分析。其结果应该是促进医生和患者之间的讨论，探讨是否可能存在与特定疾病相关的模式。旗下有4款主要产品：SmartGut™，肠道微生物检测；SmartJane™，阴道微生物检测；SmartFlu™，鼻腔微生物检测；Explorer™，光谱肠道微生物组检测。 uBiome会给患者邮寄检测试剂盒，并向医疗保险公司收取患者向uBiome申请的每项检测费用。但是，像保险收费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目前，美国的商业保险分为两大类，分别是“付费-诊疗-报销”型和“诊疗-报销”的管控型医疗保险。后者占主流，而且相当严格。 投保人在进行医疗服务之前要经过保险公司的同意，否则保险公司可以拒绝支付，如果保险公司评估认为诊疗中“存在超乎合理费用范围”，这部分也将由患者自行承担。 但是，无论哪类保险，就检测项目而言，保险支付需要符合三个原则： Ø 所提供的检验服务符合Clinical Laboratory Improvement Amendments (CLIA)认证要求； Ø 该检验项目在医学上是合理且必须的； Ø 具有一定资质的医师明确告知患者需要接受此类检验服务。 简单说就是，uBiome的检测需要达到一定的临床标准，且有有资质的医生证明检测的合理性和必须性，并进行确认，保险才能报销。 这种商业模式基本上是所有健康初创企业都采取的做法，它们专注于使医疗保健更加模块化。这种模块坏系统的好处包括提高可及性和加快检查速度，但也有可能走弯路，不能为患者提供更详细和彻底的诊断。uBiome试图通过给胃肠道疾病史的患者提供一个在家中使用的微小侵入性设备，这样可以使其对患者肠道微生物组进行独特的检测，从而对患者提供诊断信息。
对肠道微生物组进行采样的筛选工具Smart Gut，来源：https://www.mymicrobiome.info/news-reading/screen-your-microbiome-for-free.html 随着2019年4月FBI突袭uBiome总部，这个故事彻底破产。 该公司因可疑的商业行为而受到审查：通过社交媒体积极寻找潜在客户，发送超过要求或医学需要的测试套件，然后向客户的保险收取所有交付产品的费用。测试经常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被‘升级’，导至更多的账单。通常情况下，用户的医生会质疑升级后的测试的潜在用途，最终没有为客户的健康提供额外的见解。 一位前雇员指出，uBiome会“提供公司所谓的‘升级’，这对客户意味着获得最新版本的测试，但实际上，其最终运行的是相同的样本而不是新的样本…没有真正提供任何新的东西被提供。” 为什么uBiome要采用这种欺诈的手段来创造收入？该公司似乎一直处于一种增长焦虑当中，以至于完全无视了这个行业的规律。一位前雇员如此回忆道：“uBiome是这个细分市场的头马。高管们必须保证其一直处于领先地位，否则，恐怕无法再吸引融资，因此选择‘必须达到某些不现实销售目标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员工们都知道uBiome选择采用的高度争议性的商业行为。然而，uBiome的文化使任何反对者都难以公开发表意见，一些因为与公司领导意见不同的员工被解雇。而通过这种欺诈性商业行为获得巨额融资的刺激下，如何发展可行的替代商业战略并没有得到研究，毕竟，能割韭菜的时候，为什么要去赚辛苦钱呢？
合规和融资无关 随着uBiome的客户群不断扩大，Richman继续施加她对公司的影响和控制。Richman并不是一位受过训练的科学家，在uBiome的产品中没有全面的科学和医学背景。虽然她缺乏经验，但uBiome的科学专家在提供意见时遇到了Richman的反对。一位uBiome员工将这种挫折感归功于uBiome领导层的‘自我’意识。 “他们隐瞒了一些事情，由于他们的自负，他们使自己处于这种地位。他们认为他们知道什么是最好的，他们不需要与专家交谈，他们可以真正找出正确的方法来做事。因此，它们发明了一些词汇，比如‘精确测序’，我们都不知道它是什么。只有Jessica和Zachary才知道。”
领导力影响着有关组织文化、社区规范和公司走向成功之路的关键因素。据一位uBiome的高级官员说，其组织文化最好被描述为恐惧文化，“我们什么都知道，做你自己该做的，不要管多余的事”。 uBiome的员工指出，公司领导人的控制、独裁风格是导至uBiome失败的一个关键因素。 除了控制决策行为外，当专家的意见与自己的意见发生冲突时，公司高管不愿意听，而在合规方面，这一点几乎是灾难性的，这可能是由于合规并不能给公司带来直接的经济收益。 但要知道，医药相关领域受到高度监管，因此公司需要特别注意他们的做法，这里有很多细微的规定，如果不遵守这些规定，就会造成严重的问题。 可惜的是，当担心某些uBiome的做法处于‘灰色地带’时，尤其是面对合规红线时，提出问题的员工不仅不会受到重视，反而会面临解雇的风险。 “每个人都害怕大声说话…任何有经验的人在公司都待不了一个月。” 专制的领导风格似乎源于领导者的信念，即如果没有广泛的控制，员工将无法有效地运作和完成组织需求。领导班子的压力和紧张情绪顺着等级制度向下渗透，导至了无效和不理性的决策。导至员工失去对执行团队的信任，大大降低了员工的士气，并导至情绪受到压制。 另一位uBiome员工表示：“问题是，由于这些类型的产品被高度监管，它与这种恐惧文化并不融洽，因为当我们作为专家在合规方面有更好的想法时，我们不想说出来，因为我们害怕如果CEO们不同意，我们会失去工作。” 末路狂奔 前面我们提到，要得到保险支付，uBiome的检测就必须要有医生的确认。为了获得“告知患者需要接受此类检验服务”的“有资质医师”，uBiome“巧妙”地利用了“远程医疗”的方式，通过线上问卷或上传资料的方式，完成医生过对检测服务的确认。 此前，uBiome曾尝试过在LinkedIn上向医生推销其新的检测，邀请医生向其患者推销这种测试，然而无人问津。直接向医生推荐失败后，uBiome开始寻找合作方，想采取第三方合作的方式，获取医生资源。 2017年，uBiome开始和Nurx合作。这是一家拥有在线医生网络，可以开具处方的公司，这种方式也被称为‘远程医疗’，但这项合作只持续了几个月便结束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但接下来，uBiome创建了一个远程医疗平台，根据在线调查来批准或拒绝一项测试，而患者和医疗服务提供者之间往往没有个人互动，一位uBiome员工曾透露，“一名患者上传了一张狗的照片，仍然获得了医生对该项检测服务的批准。”
在FBI最终搜查了uBiome的办公室后，Richman和Apte一起被行政休假，并被解除了他们作为联合首席执行官的职务。前uBiome员工来认为他们的免职实际上是唯一可能挽救uBiome下滑趋势的事情，可惜事与愿违，2019年9月，uBiome申请破产。 在破产申请中，临时首席执行官Curtis Solvig承认创始人“实施了某些商业策略”，这些策略“在操作上（但不是科学上）有缺陷，在某些情况下，其合法性值得怀疑”。他列举的问题包括“不适当的保险商计费做法，不适当地使用远程医疗医生网络，过于积极和有潜在误导性的营销策略，操纵客户升级测试，以及不适当地使用客户诱因”。 尊重行业规则，才能有真正的增长 简而言之，uBiome在2019年9月的破产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想法和科学流程缺乏独创性。微生物组学测试依旧极具潜力，虽然还有很多位置因素。 不幸的是，有许多因素阻碍了uBiome的成功。领导人的自大，无视科学规则，漠视合规红线，uBiome在一条路上跌跌撞撞，最终以不道德的商业行为结束。 投资人希望一个增长故事，创业者希望一个增长故事，但医疗领域并不是互联网领域，人命关天，这是一个非常保守的行业，科学的设计，严肃的验证，执行的合规，三者缺一不可，漠视其中任何一条，失败都在所难免。 当回顾在uBiome的时间时，uBiome的前雇员们提出了他们从中获得的见解：“我们希望利用我们的专业知识和学术、科学以及医学培训，以道德和最科学的方式开展微生物组学研究，希望能以正确的方式使用微生物组学的知识和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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