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我,游牧民族对世界文明作过什么贡献,我会这样回答:
朋友,你知道牦牛是怎么生活的吗?
在光秃秃的山上,牦牛用舌头舔下石头上的苔藓,它们就依靠如此稀薄的能量顽强地活下去。
我们人类当中的一部分,也像牦牛一样生活。他们发明出了利用稀薄能量的方法,在最边缘最贫瘠的地方留下了人的足迹。
朋友,我们都接受过唯物主义的教育,知道物质是第一性的。看看草原上凶险的环境、有限的人口、少得可怜的物质剩余,我们凭什么要求游牧民族打造金碧辉煌的殿堂,发现复杂的公式定理呢?
游牧人的最大贡献,就是勇敢地生活下去,像雄鹰一样生活,像蝼蚁一样生活,像你我一样生活。
朋友,我知道农耕者和游牧者的冲突如此古老,老过了所有宗教圣战和意识形态冷战。但我恳请你,少一些世界性的想象,多看看具体的人。
历史上的游牧人和你我一样,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和环境,他们在生存压力面前,想要自由和平凡而不得。斗争还是隐退,由不得自己选择。
那皇帝的金宫,可汗的白毡,石头做的卧在边疆的龙,拉满的弓,洒掉的奶,枯草上风干了的血染的红。
这是游牧人的世界,这是每个人的世界。 部分参考文献:
《丹尼斯·赛诺内亚研究文选》丹尼斯·赛诺
《中亚通史》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游牧者的抉择》王明珂
Barry Cunliffe演讲Scythians:Nomad Warriors of the Steppe
《1949-1952年内蒙古自治区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乡村研究数据库 Study of the economic crisis and depopulation in Turkestan, 1917–1920. Marco Buttino
错误的,事实上游牧和谁都过不去。「上帝之鞭」阿提拉攻陷高卢与阿奎莱亚也不是欧洲?蒙古西征也不是欧洲?既然高赞已将游牧入侵欧洲史梳理得差不多了,那今天就来看点新论。
Jin Hyun Kim在博论《匈人、罗马与欧洲文明的创生》中论述了其相当异于成说的内亚视野:从311年晋都洛阳沦陷,到452年阿提拉挥师南下罗马,匈人部分或完全摧毁了欧亚大陆四个农业帝国。作者认为是西迁的匈人在旧罗马秩序崩溃后与新欧洲的诞生间,起到关键性的文化传递作用,将内亚社会的「封建制」(feudalism)带入早期中世纪欧洲,并对「现代文明」有不可估量的影响。而欧洲直到15世纪的海权时代,才日渐摆脱内亚游牧政权的霸权。
451年的沙隆之战因罗马取胜,阿提拉的不败神话破灭,更是被史家誉为「香积寺之战罗马版」(划掉),「弗拉维斯·埃提乌斯与哥特人改变欧洲基督文明命运的一战」,但这是言过其实的。阿提拉放弃了大部分他在447年征服的巴尔干领土,只满足于在多瑙河南岸建立几个附庸领地,加强其对莱茵河以东的控制,收取贡金。书中探讨了约丹内斯(Jordanes)记述的沙隆之战诸多疑点与阿提拉的真实意图,提出阿提拉是因需要在冬季前返回匈牙利东部牧场,因而才从高卢撤军的可能性。 作者继而提出一个相当大胆的假说,沙隆之战其实是阿提拉的匈人联军一方惨胜:埃提乌斯的军队被歼灭、西哥特国王狄奥多里克一世战死。此外,墨洛温王朝肇始人希尔德里克一世(克洛维一世之父)曾被法兰克人流放到匈人治下的图林根,在沙隆之战效力于阿提拉麾下,阿提拉返回多瑙河冬牧场后册封其为总督。成书于7世纪的《弗莱德加编年史》(Chronicle of Fredegar)作为墨洛温王朝正史,提及法兰克人与突厥人同源,恐怕正是受到5世纪内亚游牧影响。而在希尔德里克一世墓穴中的考古发现,譬如石榴石装饰品、黄金佩剑、殉葬的人骨与21具马骨,6-7世纪的墨洛温行列墓中,贵族男子的陪葬品也常有金剑(内亚常见的权力象征)。这类葬俗或许揭露其与匈人文化的密切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