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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尿液是否异常。
我收诊过一位职校女生,她尿血到昏迷,必须做肾活检。
没想到,她找来中年男人,冒充家属签字配合。
还有不少大龄男子,经常到病房里找她。
最离奇的,是她的病因:药物上瘾!
女孩叫小嫚,今年 22 岁,是职业技术学院大三的学生。
她告诉我,今天清晨上厕所时,小便的颜色忽然变成了红色。
大学宿舍的厕所是白色的瓷盆蹲便器,水样鲜红色的尿液滴在洁白的瓷盆内,反差异常强烈。
小嫚说,看到血尿的一瞬间,她浑身发软,差一点都没有站起来。
血尿对于我们肾内科医生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但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尤其是女生,看到自己尿出的是鲜红色的血液,想想都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她担心大量的尿血,会导致身体内的血液流失,严重的后果是造成贫血晕倒。
我安慰小嫚,要她不要害怕。
我给她解释,一般只要 1000 毫升的尿中有 1 毫升的血,尿的颜色就会非常红,医学上叫肉眼血尿,这种肉眼血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也不会因为尿血出现明显的贫血症状。
小嫚一边听我解释,一边不停地打着哈欠,看上去非常疲惫。
我看到她的额头上竟然还有细密的汗珠。
现在正是冬天,诊室里即便开着热空调,也还有些冷,按道理不应该出汗的。
难道她是因为过于紧张和害怕?
门诊的病人较多,来不及细想,我得尽快找出小嫚血尿的原因。
我开了尿沉渣及泌尿系统彩超等检查,要她尽快去做。
临近中午,小嫚做完检查拿着化验单返回来找我。
我接过化验单,在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血尿的最常见一些原因。
小嫚不在月经期,可以排除月经引起的血尿。
我反复问她,最近有没有吃过火龙果、利福平等引起血尿的食物和药物。
小嫚除了吃止咳药物,很肯定地否认了摄入上述物质。
那会不会是结石导致的?在临床上,我们碰得最多的血尿就是泌尿道结石所致。
但她没有腰痛,刚做的泌尿道超声也没有发现结石,所以泌尿系统结石引起的血尿也不太可能。
排除了上述原因,那最有可能就是肾脏本身的疾病引起的,比如肾小球肾炎等,通过尿液的化验结果,也确实证实了我的推测,发现血尿的来源正是肾脏。
肾脏是个排毒和排水的器官,如果患有肾小球肾炎,排水功能受到影响,患者早晨起床后脸部和眼睛会出现浮肿,肾脏排毒不畅,还会导致血压增高。
可奇怪的是,小嫚除了疲劳和出汗,没有任何浮肿和高血压的表现。
这个时候,小嫚咳嗽了几声。
我忽然想到了容易引起肉眼血尿的另一个肾脏疾病——IgA 肾病。
IgA 肾病多继发于上呼吸道感染,尤其是长期扁桃体肿大发炎的患者。
小嫚自己说,前段时间确实是感冒过,现在又有咳嗽,会不会是 IgA 肾病?
我仔细检查了她的扁桃体,尽管没有肿大,但明显发红,至少炎症还是有的。
IgA 肾病的最后确诊,需要靠肾活检。
我建议小嫚住院进一步做肾活检穿刺检查,因为只有通过这个检查才能够进一步搞清楚诊断。
而且肾活检穿刺的最大好处是可以评估病变的严重程度和后续指导用药。
小嫚拒绝了我的建议,她说在来医院的路上,通过手机在网上搜索,了解到肾小球源性血尿确实要做肾穿刺,但肾穿刺要把一根长长的穿刺针打到肾脏上,她很害怕。
她只想开些药物回去观察。
还特意强调要我多开些止咳的药物,说她的咳嗽非常顽固,一般的止咳药物都没什么效果,只有右美沙芬这种类型的止咳药水才有作用。
右美沙芬是一种中枢性的镇咳药,止咳的作用较强,我只开了一瓶右美沙芬糖浆给她。
小嫚连着干咳了几声,央求我多开两瓶糖浆,说校医院没有这个药,她到我们医院较远,懒得跑。
我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因为这种干咳由病毒引起的可能性大,止咳治标不治本,估计喝完这瓶止咳糖浆,她的咳嗽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小嫚有些不高兴地离开了诊室。
2
一周后,我在病房查房的时候,再次碰到了小嫚。
她不是拒绝住院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住院医师向我汇报完病历,我才了解了她这次住院的经历。
小嫚是昨晚由急诊科收到我们肾内科的。
她是因为忽然昏倒,由室友打 120 送到我们医院急诊科的。
急诊科医生通过心电图、头部核磁,抽血化验等一系列检查初步排除了心、脑血管疾病。
正在急诊科医生不知该把小嫚收到哪个科室的时候,听闻她有肉眼血尿病史,于是理所当然就收到了肾内科。
我要小嫚再描述下当时昏倒的情况。
「我当时在厕所里蹲着小便,忽然无缘无故地眼前一黑就昏倒了……」
「你当时身上是不是有出汗的情况?」我想起她第一次来看门诊的时候,室内气温很低,但她额头上还冒着汗,于是问道。
小嫚点了点头。
「当时你有没有解血尿?」我接着问。
小嫚再次点头。
科里的低年资医生看我问了一些似乎与晕倒不相干的问题,都觉得有些疑惑。
我给他们解释,患者的晕倒可能是看到血尿,心里感到恐惧和紧张,导致迷走神经过度兴奋,加上又是蹲在地上,头部缺血缺氧引起的。
迷走神经过度兴奋很容易引起出汗,而且已经排除了心、脑血管疾病,这就是证据,我补充道。
「那她以前就有血尿,而且天天要上厕所,肯定不时地会看到血尿,为什么以前没有晕倒,偏偏这次才晕倒呢?」有个胆大的规培医生问。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场面一度很尴尬。
「张教授,我的晕倒会不会与尿血引起贫血有关啊?
「我有个亲戚,最开始就是血尿,后来发展为尿毒症,现在贫血好厉害,嘴唇都毫无血色。」
看样子尿血会引起贫血已经扎根在小嫚的观念里,不过她的及时搭话给我解了围。
「上次门诊的时候,我记得告诉过你,血尿一般不会引起贫血,即便是贫血,也只有相当严重的情况才会出现晕倒。
「你亲戚的贫血是尿毒症引起的,那是尿毒症患者身体内缺乏红细胞生成素这种激素引起的,和你现在的尿血是两码事情。
「你看上去面色这么红润,白里透红的,看着就不像贫血。」
我开着玩笑,一众下级医生也笑了起来。
我滴个乖乖,尴尬总算过去了,我也像小嫚一样出了不少汗。
教授看样子也不好当,我在心里自嘲。
查完房,回到办公室,我想起规培生提的问题,小嫚的昏倒确实不好解释。
好在小嫚也就昏倒了这一次,入院后除了仍有血尿,白天显得很疲惫外,也没有其他明显症状。
我想,既然暂时搞不清昏倒的原因,干脆就不去理会它,先把血尿原因搞清楚再说。
也许随着血尿原因清楚了,昏倒的元凶也会水落石出。
查血尿的关键检查是肾活检,小嫚一开始就反对做肾活检。
我反复劝说,加上科内已做完肾活检的病人现身说法,她总算同意了我的建议。
做肾活检相对还是安全的,但仍然有一定的并发症,最大的并发症是穿到大的肾脏血管上,引起大出血,严重的时候可能穿刺侧的肾脏都要切除。
另外,肾穿后必须要绝对卧床休息至少 6 小时,大小便都必须在床上解,因此必须要有家属陪伴。
我反复交代小嫚的管床医生,做肾活检穿刺前必须通知她父母亲来医院签字和陪伴。
做穿刺的过程中,患者要屏住呼吸,不能咳嗽,我记得当时在门诊已给小嫚开过止咳药物,但也重点强调要管床医生关注。
3
穿刺前一天早上,我问管床医生,我交代的事情是否都已经完成了。
管床医生是刚轮到我们科室不久的规培医生,他把我拉到办公室的一侧,吞吞吐吐地对我说:「任务倒是……倒是……完成了,但是……」
但是啥?只要签了字、没有咳嗽不就完事了吗?
我忍着没有对规培医生发脾气,现在正式编制的医生严重短缺,科室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没有规培医生真的不知道医疗工作该如何运转。
「你发现了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我强装着笑脸问。
「我怀疑签字的人不是患者的父亲!」
小嫚为什么要喊一个人冒充父亲签字?那个人为什么又会同意担这个责任?
这种冒充家属签字的情况,以前我们也碰到过,比如意外怀孕的未婚女孩,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又比如癌症患者,怕家里人着急不想让家属知道病情。
小嫚只是普通的血尿和昏倒,没理由不让家里人知道啊!
这个问题我还没思索完毕,规培医生接着又抛出了一个更大的瓜。
「我怀疑……怀疑患者是做……那个的。」
「什么『那个』?」我瞪大了眼睛。
见我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规培医生的脸瞬间就红了。
「『那个』就是……就是……」规培医生手足无措地比画着。
看着他红脸滑稽比画的样子,作为大男人,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规培医生说,有好几个晚上,他都看到有不少年纪大的男人到病房里找小嫚。
这也很正常啊,说不定是她的老师或亲戚长辈呢?
小嫚长相甜美,身材曼妙,确实相当漂亮。
这小子不会自己心术不正,想歪了吧!
看到我怀疑他的判断,规培医生有些着急。
「我亲眼看到有的男人给她送花,有的男人给她送高档化妆品……她还和男人在病房的阳台上有亲密的动作……」
小嫚读的虽是职业技术学院,但是感觉和普通的大学生并没有两样,扎马尾,背书包,穿牛仔裤,不像规培医生口中所说的形象啊!
规培医生怕我不相信,又列举了更多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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