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娟：2014感染医学领域年度进展

临床医师

作者：中国工程院院士、传染病诊治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 李兰娟


人类健康和医学的发展史是一部与各种感染性疾病斗争的历史。目前感染性疾病（含传染病）占人类全部死因25%以上。在2014年，无论是新暴发的埃博拉，还是“老对手”艾滋病、乙肝，国内外学者都有了一些新的对策，因而这一领域亮点频频。


艾滋病治疗 坏消息多于好消息


2014年7月，第20届国际艾滋病大会在澳大利亚召开。基于会上的最新研究成果，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UNAIDS）2014年11月宣布，若实现五年快速计划的目标，能在2030年之前避免近2800万的新增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即可于2030年前在全球根除艾滋病，但目前看来离目标相距甚远。


被医学界当作艾滋病“治愈”范例的“密西西比婴儿”，2014年7月10日被宣布病情复发。正如当初医生不解婴儿体内的艾滋病毒如何消失一样，如今医生也不明白病毒为何又会突然卷土重来。这一令人失望的转折说明，早期治疗方案仍不足以彻底消灭艾滋病病毒。在此之前半年，另一种被寄予厚望的骨髓移植疗法也宣告失败，显示艾滋病病毒在人体内“潜伏”得比科学家此前预想的更深、更持久，血液之外可能还有其他持久而重要的艾滋病病毒藏身地，攻克艾滋病的道路依然曲折、艰难。所幸艾滋病已从30年前的“死刑”变成今天的可控慢性病，许多艾滋病患者的预期寿命可接近常人。


艾滋病疫苗依然非常、非常遥远。何大一的研究团队去年初在逆转录病毒和机会性感染大会上报告说，他们开发出了一种名为GSK744LA的新型药物，将来人们只要打上一针，就有可能3个月不被HIV感染。虽然还没有进行人体测试，但利用猕猴进行的实验表明，注射该药物后，猕猴可在接近3个月之内不被直肠内接种的HIV感染。


埃博拉疫情 治疗新药迅速出炉


2013年12月开始，西非几内亚出现埃博拉疫情，截至2014年12月31日，此次埃博拉疫情已经报告19031例埃博拉病毒感染病例，死亡7373人，病死率高达38.7%。在此次疫情中，首次证实了埃博拉病毒可以通过近距离飞沫传播感染。


随着疫情的出现，研发埃博拉病毒治疗药物成为各国学者的新目标。目前，美国FDA已紧急批准两项抗埃博拉病毒药物可用于研究性治疗，即基于单克隆抗体的药物ZMapp和基于siRNA的药物TKM-Ebola。其中ZMapp是优化的鸡尾酒疗法，包含针对埃博拉病毒最有效的单克隆抗体，通过与病毒多个关键致病位点结合，从而使人体获得保护。我国军事医学科学院研制的针对埃博拉病毒RNA聚合酶的小分子抑制剂“jk-05”也获得了军队特需药品批件，这些举措将有助于加快抗埃博拉病毒药物的研发进程。此外，恢复期血浆疗法也对少量患者有效。然而，这些药物和疗法尚处于早期研究阶段，其安全性和有效性缺乏足够科学证据，短期内大规模推广的可能性不大。


重症乙肝 治疗手段越来越多


对乙肝病毒进行的研究显示，乙型肝炎病毒前S2基因变异与肝病进展关系密切。HBV PreS2区基因变异的感染者中，HBV DNA复制与乙肝表面抗原分泌似乎是分离的，尤其在隐匿性肝炎中。HBV PreS2变异可导至病毒生物学特性改变而影响疾病转归；改变机体免疫应答，引起免疫逃逸，还可使病毒复制水平增高，使HBV具有更强的致病性，更易导至乙肝慢性化、重症化，甚至癌变，从而影响慢性肝病的进展。


我国学者针对重症乙肝治疗的国际性难题，取得了一系列突破，如：首创李氏人工肝联合肝移植治疗重症肝病新理论、新方案和新技术；提出“低剂量HBIG联合核苷类似物预防乙肝复发新方案”，使移植术后1年乙肝复发率从27.4%降低至13.5%，该成果被斯坦福大学、密歇根大学医学中心等14家国际医学中心应用和推广，已成为国际性预防肝移植后乙肝复发的标准方案；创制了肝移植后乙肝复发预测模型(MERB)，预测准确性达93%，可使肝移植术后3年乙肝复发率进一步降低至2.1%；编写了《肝衰竭诊疗指南》、《非生物型人工肝支持系统治疗肝衰竭指南》等指南和专家共识，规范了全国肝衰竭与人工肝诊疗标准。


耐药菌感染 成为全球研究重点


2014年世界卫生组织发布全球死因数据表明，在列为全球十大死因疾病中，下呼吸道感染、HIV/AIDS、腹泻病、结核病分列其中第4、6、7和10位，其中下呼吸道感染、腹泻病和结核病大多属于细菌性感染。而各种医院感染，尤其是耐药菌感染构成了细菌性感染病的新挑战。


根据英国首相经济学顾问的调查报告，如果细菌耐药不加遏制，到2050年全球每年将有1000万人死于耐药菌感染，每年经济损失将高达100万亿美元。WHO在去年12月份发布了耐药控制全球行动计划（草案），拟于今年世界卫生大会全球各国签署。中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与瑞典研究理事会在抗生素及耐药性领域联合资助4个国际合作研究项目。美国政府也在九月向抗生素耐药宣战，并成立了实施这一战略的特别小组。此外，美国政府还设立了两千万美金的奖励，鼓励人们开发针对抗生素抗性的快速诊断测试。


H7N9禽流感 中国团队快速应对


在H7N9禽流感发生伊始，我国科学家就集体协同攻关，在最短时间内确定了一种从未发现的新型重配H7N9亚型禽流感病毒。随后又很快发现活禽市场是H7N9禽流感的源头，H7N9病毒关键基因突变导至从禽向人传播，同时还发现“细胞因子风暴”是导至H7N9感染重症化的关键原因，研究结果发表于《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柳叶刀》等杂志。


浙江大学感染病诊治协同创新中心及时联合全国7个省市30家医疗机构对中国早期111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人的人口学特征、症状、体征、实验室检查、影像学变化和自然病程等临床特征进行了系统性描述及分析研究，发表于《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全面揭示H7N9禽流感感染的临床特征，为全球认识H7N9禽流感的发病规律，建立规范的诊疗体系提供了支持，对于H7N9流感重症及危重症病例的早期预警具有极为重要的临床意义。


浙江大学联合香港大学科研人员协同攻关，利用反向遗传学技术成功构建重组了H7N9流感病毒疫苗株种子（A/ZJU01/PR8/2013），进而成功获得该病毒第1代疫苗株。经中国生物制品检定院严格检定，该疫苗株各项指标均符合流感疫苗种子的要求，与WHO来源的疫苗株同等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