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企业的一项疫苗临床试验公布,94%的受试者表现出总体免疫反应,那么股票会跌还是会涨?
Inovio面临的结果是,当天收盘时下跌15%。
尽管Inovio认定结果是积极乐观的,但投资者们却似乎认为这些信息不足以证明疫苗有效。因为公告中没有提供"中和抗体"的详细信息,甚至分析师Keith Speights 认为,"其他研究表明,33-40%恢复期患者体内中和抗体低于可检测水平,而Inovio可能在试图有意无意淡化其重要性。"
这可能是近期相对明显的一个案例,事关临床试验数据的公正与权威性。药物在上市前会做一系列的试验,但这些数据可能会有误导性,因为药企可能会干扰数据的解读。
一、信任危机
近日,一本关于医学和药学关系的书籍引发关注,书名《The Illusion of Evidence-Based Medicine: Exposing the Crisis of Credibility in Clinical Research》,如果翻译成中文,可能是《循证医学的信任危机》(以下简称《循》)。
Nuture为此发布了书评"药物、金钱和误导性证据"。
这并不是唯一一本探讨医药行业腐败的书籍,但该书提出了一个新颖的观点:既然药企可能会通过各种方式去干扰临床试验,那么改变现有的临床程序,让试验和药企分离,是不是可以让制药商免除信任危机?
在目前寻找COVID-19治疗方法和疫苗的竞赛中,经过国家批准的制药企业获得了社会各界更多的关注。而该书提醒我们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并非每家药企都值得信任。尽管药物疫苗在上市前必须经过临床试验,而且临床试验遵循的循证医学已经出现很久,但已经有很多书籍都提到过循证医学的局限性。尤其是当临床科学与制药行业的追逐利润掺杂在一起时,循证医学这种科学方法会被破坏掉,比如通过对负面数据的选择性屏蔽。
因为该书内容揭示的药企内幕过于敏感,作者甚至担心那些大型出版社会要求做出修改,所以他们选择了一家小型的独立出版社合作,尽可能避免与制药行业有关的学术出版商打交道。 公平地说,主流出版商也发表过类似的文章;其中包括《新英格兰医学杂志》(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前主编马西娅·安吉尔(Marcia Angell)的《制药业的真相》(The Truth About The Drug Companies,2004),以及激进的临床流行病学家本·戈达克(Ben Goldacre)的《坏医药》(Bad Pharma,2012)。
二、残酷现状
《循》的作者朱雷迪尼和麦克亨利说,尽管关于医药行业腐败的书籍多有问世,但自从这些作品出版以来,行业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学术界仍然不断有人会为那些制药公司撰写论文,以换取不菲的报酬。甚至这些医药公会向期刊施压,要求它们发表论文;在这些论文、数据基础上,再要求监管机构批准药品。医药公司可能控制着医药界的各个角落,两人甚至将这些黑幕行为称之为"有组织犯罪"。
当然,也有一本书《致命药物与有组织犯罪》(Deadly Medicines and Organised Crime),对这些事情做出过分析。
朱雷迪尼和麦克亨利近距离目睹了这些做法,并花了十多年来仔细研究制药公司公布的文件。调查的结果是:"循证医学的完整性已经危在旦夕。"
三、循证医学
"循证医学"是20世纪90年代早期被提出的,本意是杜绝盲目遵循官方公布的治疗方案,通过系统的临床观察,寻求确切有效的方法,作为治疗依据;应用最多的数据,通过严谨、明确的方法评估,来保证对病人的救助决策可行性。已经取得了惊人的成功,例如治疗高血压以降低心血管疾病的风险,以及个性化的肝癌治疗。
但循证医学并不是完美的,虽然改变了经验医学的数据不完善性。其确切效果却往往滞后,因此无法让人信服;试验病例数必须足够多才有意义,而且个例可能与共性数据有矛盾,因此找到的依据甚至相互冲突;当一些新方案公布出好的疗效后,可能随后会出现更多类似阳性的论文报告,因而存在"研究偏倚"和"发表偏倚"。
因此《循》作者警告说,数据证据的扭曲会威胁到真正的临床意义,并有可能进一步削弱公众对医学的信任度,尤其表现在对疫苗的不信任日益增加。
四、冰山一角
帕罗西汀和艾司西酞普兰是现在两种常见的抗抑郁药,当初都获得了FDA的批准。最开始的出版物认为,在儿童和青少年中使用此药物是安全有效的。
但《循》作者在2015年分析了临床报告后发现,帕罗西汀对于患有严重抑郁症的青少年是无效的,甚至还会增加自杀等伤害的风险。而且西酞普兰报告中(艾司西酞普兰是其变体)一些数据和描述可能被刻意省略了,这样看来,其有效性似乎并不比安慰剂更好。涉事的公司事后都承认,他们操纵了安全性和有效性数据,并支付了巨额罚款。
目前这两种药的药物总论中,都已提及可能会增加青少年自杀风险。(特别提示:本段只是罗列事实描述,不代表干扰任何药用治疗方式,任何药物都可能存在不良反应及风险,医生会做出评估,请勿过度担忧。)
所有的临床试验报告,必须是原始数据才有意义。但医药公司只有在被迫的情况下才会交出原始的数据,通常是在诉讼过程中(他们甚至为此做了预算)。当然已经有人试图使这一过程更加透明,例如强制要求临床试验的预注册,但这些数据并不对普通民众开放。因此作者认为,这些暴露出来的案例只是冰山一角。
五、有意为之
作者们一致认为,随机、安慰剂对照试验是检验药物的最佳方法。用波普尔的话说,每一个科学理论都应该先假设治疗方式无效,而后通过数据来击破无效假设。坚持这一原则,研究人员或许永远不能肯定一种疗法是有效的,但他们可以肯定其无效性。
然而制药公司可以通过设计方案来保证积极的结果,或是改变一个消极的结果,使得尽量避免阴性结果。
在其他书籍中曾提到过一系列这类操作,比如新药的临床试验本身应该考虑比旧药更有价值,但现实是有些药企会以安慰剂作为对照,以比安慰剂更有效作为依据。这其实是侧面避免了新药和旧药的对比,潜在的道理是"药企无法保证新药比旧药更有临床价值"。
但一种新药会有专利保护期,在这个阶段拥有更高的自主定价权,会给企业带来更高的收益。有的企业为了保障新药上市后,占据更高的市场份额甚至会自行停产同种治疗领域的旧药。很遗憾监管部门只有权决定药品何时上市,却无法让药品延迟退市。然而新药并非都是真正的新药,在专利到期前,甚至可以通过改变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分子结构来重新获取专利权。这种投机行为,可以让企业不必冒着巨大的投资风险去研制,而是快速得到利润。
六、临床独立
《循》作者提到的波普尔证伪思想经常受到批评,批评家们说,理论从来没有被真正地证伪过,只是被证明比其他理论错误得少。但波普尔提供了回归临床试验本身的完整性标准。确保这一点的唯一途径是实验机构独立化,由公共卫生系统独立机构进行试验,避免企业从中干扰。
但这种花钱的事只有在政府支持下才能奏效,目前看来似乎难以实现。然而,临床试验独立化的模型确实存在。意大利米兰的马里奥·内格里药理学研究所,至今已经开展独立临床试验六十多年。所以,并非政府机构无法做到这一点。
疫情之下,病人需要治疗,民众需要疫苗,这种独立临床的制度显得尤为重要。"当那些没有受伤的人和受伤的人一样愤怒的时候,就会有正义。"或许这是改变医药临床制度的一个契机。
药品对于医药行业是利润来源,对于更多的民众而言是给生命续航。关于医药行业的道德争议会一直存在,但后继是否有更优化的方案来改善这些,恐怕也不是单单药企就能扭转乾坤的。 参考资料: Nature | Vol 583 | 2 July 2020; 《制药业的真相》 《循证医学热潮下的冷思考》 《循证医学简介》 《循证医学在急诊医疗中的局限性》 《Inovio新冠疫苗1期临床免疫反应率达94%,股价却应声下跌15%!》 用药助手APP |